小記湖北行（二）

根據我的經驗，如果我們在中國參觀一個慕名已久的古跡旅遊景點，那裡的名氣越大，你搖頭嘆息地走出來的可能性就越高。因為它們通常己經被中國特色的社會主義腐蝕得面目可憎。黃鶴樓再一次驗證了我的想法。

　但最令你生氣的是，它的名氣又大到你不得不來參觀一次，乖乖掏出五十大元買門票。就像蘇州寒山寺的那個鐘聲，難道比檳城極樂寺的鐘聲動聽些？它們的不同之處只是沒有楓橋夜泊詩吧了。

　黃鶴樓連同它周邊的公園被擴建到很大，也加進很多莫名其妙的東西，例如甚麼明清古商業街、岳飛像、“千年”吉祥鐘等等。為了使景點內容更豐富的要求，我們也只好一併接受。

　在黃鶴樓公園花了大概半個下午。為了爬上黃鶴樓頂每個人都氣喘如牛，我也一樣。最後終於爬完那個樓，遙望武漢景色，走下來準備離開之際，一個血淋淋事實讓我有受騙的感覺。這座黃鶴樓原來是八十年代建起來的，舊黃鶴樓早已在清光緒十年（1884年）被一把火燒光了。

　你想看當年的黃鶴樓？還是有的。當年那把火燒剩黃鶴樓頂上的那個古銅頂，目前置放在黃鶴樓外讓遊人參觀。你只能望著那個葫蘆狀的東西想像黃鶴樓當年的風采。

　靠著一個假古跡就能賺進大把花花綠綠的鈔票，這也是中國文化最厲害的地方之一，祖先留下的老本，成為今日汲取不完的旅遊資源。

　當然這也是人家包裝和經營旅遊景點的本事。我聽說黃鶴樓的門票在今年六月己調漲至人民幣八十元，引起武漢市民不滿而將景點當局告上法庭。

　其實不管他們漲到多少錢，照樣有大量遊客到來。尤其武廣高鐵的開通為武漢帶來大批廣東遊客。門票即使調高到一百元也不怕沒生意做的。但假古跡……實在太傷我心了！

參觀黃鶴樓最重要是自我感覺良好，別太認真。

舊黃鶴樓唯一剩下的古銅頂。

這面牆個人倒是喜歡，上面刻有唐代詩人崔顥和他的《黃鶴樓》詩。

莫明奇妙的“千年”吉祥鐘。交十元錢就讓你敲三下。

在黃鶴樓頂瞭望武昌。

小記湖北行（一）

　當我告訴人家我去了武漢時，大馬朋友大多數對武漢的地理位置沒有概念。當我說武漢是湖北的省會時，大多數人也對湖北沒有甚麼概念。不要緊，其實要不是我五年前認識的一個武漢網友，我也不會認識武漢和湖北的。雖然那裡有中文人很熟悉的黃鶴樓和楚文化。

　武漢之大，像我們這種來自彈丸小國的夜郎們依然難以想像。因為單單是火車站，武漢便有三個。一個是武昌站，一個是漢口站，另一個是剛建好的武漢站。

　我從上海坐火車到武漢，只知道買到武漢站的票。誰知新的武漢站原來是最遠的，開車到武昌差不多要一小時。而且它還沒建完呢！

　長江以及它的支流漢江將武漢分成三大塊，即武昌、漢口和漢陽。我的朋友住在武昌，他是一個熱情友善的湖北漢子，革命軍人的後代，目前是一家酒店的管理人。我知道他特地為了我到武漢的事而複習一些關於武漢的資料以便說給我聽。真是謝謝他，他在百忙之中盡了地主之誼。

　我在湖北前後逗留了大約一個星期。期間也前往另一座城市參觀傳說中的赤壁，以及慕三峽大壩之名前往宜昌市。說到武漢市本身，除了湖北省博物館之外，最有名的黃鶴樓更多也只剩下騙遊客錢的華麗外表了。

　武漢和上海、廣州等城市一樣曾經是外國列強的管轄地。位於漢口的租界，至今仍保留許多充滿異國風情的老建築。雖然滿臉滄桑，但它們依然很漂亮，就跟上海的老建築一樣。但它們不知道還可以保留多久。

　我非常希望有機會再到漢口，用多一些時間在那裡穿街走巷，看看小市民的市井生活。也許，也順便到漢江路步行街吃一根辣鴨脖吧！

武漢是一個到處都可以看到江水流淌的城市。

冷得要命的清晨五點多，在上海火車站等候去武漢的火車。不管甚麼時間，上海站的候車室永遠是這麼多人。

寧海路

我對南京的記憶很多都跟吃有關，當然還有其他的。其中一條在記憶中與吃有關的街道，就是寧海路。

為甚麼突然想起寧海路？因為我今天無意中在網上看到一則新聞，以前我常去找美食的寧海路，很快就要發生天翻地覆的變化，因為這裡馬上就要拆遷了。

在中國，拆遷過處，面目全非。管你們一家在那裡住了幾代人，管你們對這個地方有多深的感情，管你們所住的是幾十年上百年的老房子，在政府的一聲令下，非遷不可。而那些將要被拆遷的建築物，外牆會被噴上大大的鮮紅色的“拆”字 ，路過者無不觸目驚心。

對寧海路最初的記憶，是在一個冬天的夜裡，系裡一位學長帶著我們幾個人，來到這裡一家頗為有名的雞湯麵館吃麵。那是我南京過的第一個冬天，天天都覺得冷得要命。在寒風吹的冬夜，小麵館裡一碗熱騰騰的雞絲麵，從此寧海路的記憶總跟溫暖有關。

寧海路周圍有南京師範大學、河海大學、南京大學等高校，小吃店、服飾店、精品店等特別多，做的多是學生生意，價格也就以實惠為主。這條不長也不寬的街道總是人來人往，充滿朝氣。被市民們吃出了名氣的牛肉鍋貼、上海生煎包、老雞湯麵等，每天都門庭若市。我和阿雯還在中國同學的帶領下，第一次品嚐了南京人超愛吃的小龍蝦。和大家一起齊在一家小小的餐廳裡，吃得手忙腳亂，有點狼狽。

但寧海路快要走出南京人的視線了，就像一個老朋友即將離去。這名字將還在，卻換了靈魂。那些天天在寧海路上攘來熙往的人們，那些在記憶中擁有寧海路的過客們，心中是多麼沉重。聽說他們拆了老建築後要打造類似上海新天地這樣的新街區。這可悲的城市，寧願丟掉自己的靈魂，而去硬抄別人的東西。把整座城市的面貌弄得不倫不類，他們管稱它為現代化。

我想我沒有機會見到寧海路最後一面，當面跟它說一聲再見，或拍它最後一張照片。這裡即將成為塵土飛揚的施工現場，不久後即變成乾淨明亮的“新天地”，完全沒有了昔日的市井之氣。這對一些人來說，也許就是政績。

寧海路，在城市的街角漸行漸遠，只有留在人們心中一個永遠的符號。

跨欄孕婦

說一個今天聽來的故事。

阿玲是專跑意外線的女記者，廿四小時待命，見盡各種血腥場面和悲歡離合，即使懷了孕也一樣百無禁忌。

阿玲懷了雙胞胎，五六個月已肚大如蘿，但仍挺著大肚進出大小意外現場、太平間、喪府。這天，接到高速公路發生宗死亡車禍的消息。

阿玲當然第一時間趕去。到了現場，車禍原來發生在反方向的車道，而醫獲人員正要把屍體抬走。

眼看就要失去現場拍到屍體照片的機會，阿玲馬上下車，不管三七二十一，一抬腳就跨過高速公路的欄杆，一邊高喊示意別先抬走屍體，讓我拍完照再抬走啊～～

阿玲在講述這段故事時七情上面，令得我笑到飆淚。當時現場的人突見一個大肚婆跨欄而來，都傻了眼，她還被警察罵，但又如何呢？這是她的工作。

跨欄孕婦的故事讓我打從心底感動。即使面對多麼挑戰的工作、惡劣的環境，雖然多數人會埋怨和躲避，但也總有人憑一股傻勁和毅力走過來。

跨欄孕婦阿玲今天已是擁有雙胞胎兒子的幸福媽媽。她真是我心目中的神奇女俠。

九記

好店不怕巷子深，九記牛腩是典型例子。

它不像鏞記、陸羽茶室，有著堂皇外觀告訴全世界這裡是一間常有名人光顧的了不起的店，甚至它的招牌也只是紅底白字，毫無花哨。

這家不起眼小店座落在一條有著美麗名字的街道─歌賦街上，不過這裡充其量只是橫巷，不熟悉的人一不小心就會錯過。店面雖有兩層，但又小又窄。這裡天天高朋滿座，天天大排長龍，人人都為一碗讓你吃得碗底朝天的牛腩麵而來。

我來的那時間，非常幸運地不必排隊，但店裡仍是坐滿了人。伙計領我上樓，有空位即坐，全部搭檯，陌生的男男女女為了一碗牛腩麵而暫時親密地擠在一張桌子旁。

離去的時候天空下著毛毛雨，此時店裡更多人了，有人撐傘在店外排隊等位。陰冷的雨天吃一碗熱騰騰的九記牛腩麵，大概更是人生一樂。

離港的前一天傍晚，我再度來到歌賦街，但非常遺憾的是九記這天休息。整條歌賦街此刻變得大不同，非常安靜。沒有了路邊停滿的車子，只有夕陽懶懶地灑在路面，偶爾有行人走過，聽不到平日的喧嘩。

沒有了九記牛腩，歌賦街多寂寞。

天地圖書

買幾本書而已，那心情也像是朝聖似的。因為這家書店叫天地圖書。

很多年前開始，我偶像的著作即是由他們出版。從中四那年起，買的每一本她的書，都難免要出現那熟悉的四個字。十年如一日，更何況已不只十年。一個長情的讀者，長情的作家，和長情的書店。

為甚麼再度踏上香港的土地，很大推動力之一是第一次來時，眼睜睜看著我坐的旅行巴士經過天地圖書我卻不能進去逛一逛，那心情就像看到多年不見的老朋友卻不能打聲招呼一樣。我的手掌和鼻尖貼著玻璃窗，眼淚幾乎沒有掉下來。

在天地圖書買她的書是我的多年心願。近期出版的都被我買下來了。付款時我要求店員在我的書內頁印上天地圖書的印章以作為留念，他們非常友善，一一滿足我的要求。我像個快樂的小學生一樣地離去了。

當然並不是沒有遺憾，我始終提不起勇氣摸上天地圖書編輯部，要求與她見上一面，拿一個她真正的簽名。雖然之前已想無數次，但真正到了那裡，忽然失去了勇氣。

位於尖沙咀的天地圖書門市。

在天地圖書買下她的著作。

霞姐

霞姐在彌敦道一家廉價旅館上班。她通常值夜班。不過我到的那天她剛好替人代班，值午班。所以我一到就認識了霞姐。

由於要住上整個星期，我首先跟櫃檯的人打好關係，以方便問長問短。值夜班的霞姐是其中一個。其實我暗打另一個主意，就是要她們其中一人帶我去逛菜市場，即香港人所說的“街市”。霞姐上午下班，最適合帶我去。

和霞姐混得比較熟後，我趁機問她旅館附近哪裡有街市，她說很近，走過兩條街就有。我又問那你可以帶我去嗎？霞姐爽快地答應。她說明早我也要去買點東西才回家，一起去吧！

yeah！隔天一早霞姐八點收工，我倆一起出發走過兩條街，來到旺角街市。霞姐當起臨時導遊，告訴我哪檔的東西便宜、哪裡的東西最新鮮，以及解釋那些陌生的街市名詞。霞姐帶我去一家小店吃早餐，她說那裡的早餐比較便宜。霞姐也是精打細算主婦一名來的。

霞姐住在荃灣，她搭小巴回家。買了打算用來供奉觀音的鮮花之後，霞姐告別我回家去。其實真想唐突地問：“我可以去妳家參觀嗎？”但始終沒有開口，怕會嚇到人家。

下次再見到霞姐，不懂她願不願意帶我去她家坐坐呢？

人潮擁擠的旺角街市，穿梭其中總能感受到鮮活的氣息。

我們去吃早餐的小店，有很多獨自前來的老人家光顧。霞姐說這是因為這裡的食物相對便宜。

我和霞姐點了粥、豬腸粉和油器。對我來說是新鮮配搭的早餐。

霞姐買花準備供奉觀音。